分離與重逢 聚散總無常
文 | 晏子萍
遷臺路線:廣東→海南島→臺灣基隆
1949年(民38)國共內戰、煙硝四起,李東鑑隨著他所服務的廣東國軍兵工廠遷往海南島,因為在倉促之間奉命轉進,所有的員工及眷屬僅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打包簡單的行囊,因此李東鑑來不及攜大哥的遺孤同行,讓他深感遺憾,相隔數十載後,李東鑑赴澳門探望身罹重病的姪兒,姪兒將貼身玉珮交付給他以做紀念,待李東鑑返台未久,噩耗傳來,這一次叔姪二人是永久的別離了。
命運多舛的李東鑑,落腳台灣後終得以安身立命
年少家貧 命運多舛
1926年(民15)李東鑑出生於廣東番禹的農村,因為家境微寒,且有六名兄弟姊妹,在食指浩繁的情況下,孩子們也必須幫忙農事,所以他沒有受教育的機會,無法識字讀寫。
對日抗戰期間,雙方戰火交駁猛烈,日本軍機頻繁出動攻擊無辜百姓,「有一天我在田裡忙著做活,日機轟炸我們村莊,結果我的父母、大哥、弟弟以及正好回娘家的大姊都死於這次空襲,僅剩我與嫁到外地的二姊、妹妹倖存」。瞬息之間,李東鑑孑然無依,只得四處打零工掙錢過日子。
「為了生活,什麼活兒都得做,任勞任怨,但求圖得一餐溫飽,而在這段期間,我曾經有機會學做菜,所以也練就了一身好廚藝」,歷經多年顛沛流離的日子,後來在表姑丈的幫忙引薦下,李東鑑進入廣東兵工廠成為基層員工,也終於有了較安定的生活。
落腳台灣 安身立命
但是穩當的日子並沒有太長,1949年(民38)國共戰爭愈演愈烈,廣東兵工廠奉命大舉遷往海南島以避戰亂,但因兵工廠乃國家軍械彈藥之命脈,撤退實屬高度機密,所有的員工及眷屬僅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打包行囊,匆促搭船離粵,因此李東鑑來不及攜大哥的遺孤同行,年歲相差無幾,情同兄弟的叔姪就此分離,讓他遺憾不已。
1950年(民39)戰事緊迫,兵工廠由海南島退守台灣,「當時總共有三艘約莫八千噸的大船,下層放置機器及零件材料,上層則搭載員工與家屬,經過數天航程,原本是要駛往台灣高雄,因為颱風才轉到基隆」,李東鑑對台灣並沒有特別的第一印象,因為靠港後,立刻就有軍方人員派車將他們接到集合地點,就這樣,李東鑑落腳台灣,開始了新的生活。
兵工廠薪水微薄,娶妻生子後的李東鑑,要維持一個家庭,往往左支右絀,此時正好朋友介紹在宜蘭的潘氏電池工廠,待遇較優渥,於是李東鑑轉行至民間企業,一段時日後,就舉家遷居宜蘭,一直到今日。
李東鑑夫婦(前坐左、右)與家人
萬里尋人 家族重新牽繫
李東鑑因為父母及兄弟皆已亡故,加上自己不識字,因此從未想過要與家鄉聯繫,豈知,定居香港的大姊夫,在姊姊過世後另娶繼室,他們在台灣登報懸賞尋人,找尋的就是李東鑑以及堂哥與堂弟,「曾經有人假冒認識我,打電話去欲騙取賞金,所幸被識破」,後來兵工廠的老同事看到這則尋人啟事,輾轉將消息告知李東鑑,李東鑑才得以與他們有了聯繫。
「當時是在兩岸開放探親前,雖然是赴香港與他們相會,但是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辦理護照或是出國的相關手續,正好我的老闆是香港人,經由他的協助,讓我順利成行」,到了香港,見到大姊(大姊夫的繼室,李東鑑亦視她如同親姊姊)及姊夫,分離數十載,多了滄桑,但是親情未減。
待兩岸開放後,李東鑑帶著即將結婚的兒子、兒媳回到廣東,行前,妻子謝玉葉還特地打了十只金戒指,讓李東鑑帶回去做為探親的伴手禮,而香港的大姊也特別致贈金戒指給兒子與媳婦以做賀禮,此行,李東鑑見到了二姊與妹妹,也算是了卻多年的牽掛。
李東鑑夫婦(右起第四、第三人)赴大陸探親前與友人合影
兩岸分隔數十年後,姪子在澳門因罹患重病住院,李東鑑特地趕赴探視,在病榻前,姪子將自己隨身的玉珮取下,以顫顫巍巍的雙手為李東鑑掛在頸上,並且說:「叔叔,看不到我,就看這塊玉珮吧」!李東鑑回到台灣不久,即收到噩耗,姪子不敵病魔撒手人寰,這一次,叔姪二人是永久的別離了,而這塊玉珮也成為叔姪之間最珍貴的紀念。
姪子在病榻前交付給李東鑑的玉珮、見物如見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