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守一世情 我的父親母親

05月 28, 2021 人物故事:楊豫揚

文|晏子萍

家族遷臺路線:廈門→金門→澎湖→定居臺北

挺拔帥氣的外省籍軍官楊金生,與質樸美麗的本省籍姑娘吳阿美,相遇在離島澎湖,兩個南轅北轍的人,此生注定成為相知相惜的結髮夫妻,歷經歲月的考驗,這位當年曾一度被岳家排拒的外省女婿,不僅與妻子生養了四位優秀的子女,更是愛屋及烏,將岳父母及其家人照顧得無微不至,這是寬宏氣度的表現,也是族群文化融合的最佳典範。

 

     楊豫揚為我們述說當年父母力排眾議、攜手共度人生的愛情故事

 

離鄉背井 隨軍踏向未知旅程

     1958年(民47)祖籍河南南陽的楊豫揚在臺灣臺北出生,是四個孩子中的老三,父親楊金生退役時官拜空軍少校,談及父親,楊豫揚有無限的思念:「他老人家的故事何其多,每一個篇章都令人感動,可能三天三夜也無法說盡」,回憶有如一條長河,楊豫揚將時間軸拉回到父親加入軍隊的年代,為我們娓娓道出屬於父親與母親的故事。

    楊金生的哥哥當年在戰亂時期已被徵兵,卻因為健康狀況不佳,被送回家鄉,才過束髮之齡的少年楊金生,只得虛報年歲,代替哥哥入伍從軍,豈知離開家鄉後,一轉身,就各自天涯。

    徐蚌會戰之後,國共優劣態勢成為強烈的分水嶺,國軍由北一路往南遷徙,楊金生的部隊到了廈門之後,眼見已經危在旦夕,因此搭船撤退到金門,而後再轉至澎湖,部隊就此駐守在澎湖,楊金生當時擔任五德機場的塔臺人事官。

楊豫揚的父親楊金生

相識相戀 百折不撓攜手共度

    四面環海的澎湖,居民多以討海為生,家家戶戶亦多有農地,作物以耐旱的花生為主,有一日,楊金生在下班後閒逛到花生田,嗜食花生的他,就與當時在田中整理作物的姑娘攀談,而那位姑娘就是日後與他悲喜共度、苦樂相通的吳阿美。澎湖因為海風強烈、陽光炙熱,在外工作的婦女從頭到腳均是層層疊疊包裹得密不通風,僅露出一雙眼睛,因此楊豫揚往往百思不解:「爸,您是如何知道頭巾之下的媽媽原來是一位美少女」?或許這就是上天的眷顧,才成就了一輩子的姻緣。

    在1950年代,省籍隔閡涇渭分明,吳阿美生長的澎湖鎖港小漁村民風保守,因此外省與本省籍交往,簡直是驚世駭俗之舉,更遑論嫁娶,即使在父母以及全村鄰里的反對聲浪下,身為長女的吳阿美仍然認定了這一位孑然一身的外省軍官,堅持非君莫嫁。

    楊豫揚告訴我們:「當年爸媽結婚當天,我外公刻意駕著小漁船到台南避不見面,外婆甚至對著我父母親說,『你們坐飛機最好死掉不要回來』」,喜宴當天的賓客幾乎全是楊金生軍中的長官、同袍與朋友,這一場不被祝福的婚禮,曾經讓楊金生夫妻揪心不已,但是經過歲月的淘洗,多年之後,岳父母不再被省籍情結桎梏,也終於跨過心中的那道坎。

同甘共苦 真情真意感動岳家

    楊金生因為軍中工作調派之故,夫婦倆來到台北定居,與娘家幾乎有五年沒有聯繫,期間楊豫揚的哥哥、姊姊陸續出生,岳父母仍無法接納女兒女婿,直到老三楊豫揚誕生,雙方關係才有了轉機:「1958年,我出生才滿月,外公駕漁船到基隆,以探望金孫的名義,自己找到我們在台北南機場的眷村,翁婿之間終於跨過鴻溝,日後亦逐步消弭嫌隙」,也因此讓楊豫揚倍受外公外婆及母親家族的疼愛。

 

   

       楊豫揚滿月時,外公來臺北探望金孫(外公抱著他) ,兩家前嫌盡釋

此後多年,楊金生陸續將妻子的四個弟弟、三個妹妹接到台北,並且照顧他們就學就業,他們也因此在台北、台中落地生根。與楊豫揚年紀相仿的四舅,所受到的照拂也最多,因為到台北當兵、補習重考,直至就讀大學,都住在大姊夫家,而生活費用以及學費皆由楊金生一手包辦,楊豫揚指出:「四舅曾經說過,大姊夫對他的恩情比父母還要深」,而岳父母在晚年也因為到台北就醫,就此住在台北直到離世,這位當年被他們萬般嫌棄的大女婿,對岳家成員無私的包容與付出,相對於他當年結婚時所受到的不平待遇,真的有如天壤之別,這不但是人性良善與恢宏氣度的展現,亦是族群文化融合的最佳典範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楊豫揚的父親與母親相守一世、恩愛逾恆

文化融合 蓄得一生無價幸福

    楊豫揚表示,每逢年節,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:「小時候,兩岸尚未開放,我父親會在除夕前,用白麵粉在地上撒一圈,然後燒一些紙錢,以告慰在河南南陽的列祖列宗,那些紙錢上都寫著他與家人在台灣生活的狀況,待年紀稍長,我才明白,那是一個望極天涯不見家的人,只能以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對故鄉的思念」。對於楊金生來說,妻子是他在這片土地上唯一的親人,也是他的精神支柱,愛是深情也是感恩,所以妻子的家人與自己家人無異,照顧他們責無旁貸,而他寬廣大度的胸襟也深深影響了楊豫揚日後的為人處事。

    母親、父親離世後,楊豫揚再度探訪父親的故鄉,才驚覺這真是遙遙千里路,當年多少人因為不得已的分離而跨海來到台灣,「歷史不可以被遺忘,文化需要一直融合」,多一份付出、少一份計較,多一份平和、少一份糾結,時代動盪衍生的故事何其多,而擁有感恩的心,更需要被大瞭解、被世人看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