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心中的故鄉在昆明
遷台路線: 杭州筧橋→湖南長沙→雲南昆明→廣東廣州→海南海口→台南
1937年,張以磐一家五口隨著在空軍任職的父親,一路從杭州筧橋移動到雲南昆明駐守,在昆明的粹剛小學完成學業,讀到初中,才於1949年底撤退到了台南;祖籍湖南長沙的張以磐,頗有語言天分,跟著父親移防,練就了六七種方言;漂泊了這麼多地方,張以磐最想念的,是那個乘載了他兒時回憶的昆明,心中最美的故鄉…
四歲隨父親移防 耗時一年多輾轉調派至昆明
你是否還記得四歲的自己?
對張以磬來說,那是一個深刻的夏天,因為他經歷了人生當中第一次的大遷徙。
1937年,盧溝橋事件爆發,張以磐在部隊負責管理飛機修護的父親奉命調派昆明,張以磐一家人便隨著父親遷移大後方,一家五口從杭州出發,在筧橋車站上了火車,當時年僅四歲的張以磬一上車就睡著了,「等我醒來就在一條大輪船上」,張以磬回憶,他在船上看到了好多飛行員,都和他們一樣要往後方移動,船行經了上海,途中經過了江西九江停了下來,父親上岸買了一套漂亮的瓷器餐具,「真的真的很漂亮」,對於84年前遙遠的回憶,張以磬依然印象深刻;一行人搭著船又經過了武漢,短暫回到湖南長沙看看親戚,又坐車經過貴州貴陽,最後才抵達昆明;一路的顛簸輾轉,耗掉了張家一年多的時間,張以磬終於在昆明念上了專為空軍子弟設立的粹剛小學,也開啟了另一段深刻的記憶…
1944年駐昆明美軍與張以磬合照
1948年父親奉命調派廣州 離開昆明時與家人合照
關於粹剛小學的回憶
張以磬父親因為空軍官佐一職,擁有不錯的薪水,當年一個人一個月的伙食費四塊大洋就能搞定,父親因為擁有飛機維修技術和管理技能,一個月可以支薪一百五十元大洋,讓身為老大的張以磬出門讀書都有保姆接送,母親也不用下廚,每個月只管在飯館繳錢,就有人送來熱騰騰的飯菜;初期到了昆明,張以磬想買文具、買零食,也可以直接在福利社賒帳,學校會直接從父親薪餉裡扣錢,張以磬還記得,當時粹剛小學的教師都是女老師,先生多是為國捐軀的飛行員;優渥的生活,一直到了二年級,發生了變化…
1939年之後,日軍空襲昆明的次數變多了,為了安全,粹剛小學從城裡搬到了一個叫做「五里多」的鄉下,學校就安置在一座舊廟裡,大雄寶殿變成了禮堂,老師們把所有為國捐軀的飛行烈士遺像通通掛在禮堂裡,旁邊的廂房四周放了泥菩薩,學校就用竹蓆圍起來,再用報紙糊上去,隔開了與泥菩薩的距離,再掛個黑板,就成了克難教室。
親眼目睹空戰 飛虎隊神勇事蹟
每當空襲警報一響,老師就會帶著學生往後山的墳墓堆裡躲,但好奇心重的張以磐很喜歡看空戰,只要聽到聲響,便會冒險探頭看個究竟;有一次,張以磬瞧見了國軍的HAWK III出去巡防,兩個鐘頭過去,油料已經差不多用罄得回程了,恰巧碰上四架日本飛機來襲,單打獨鬥的國軍即使猛烈還擊仍敵不過日本零式機的密集轟炸,硬是把迫降在地面的HAWK III打得面目全非,還好飛行員只受了輕傷,被送往醫院救治;後來美軍陳納德中將組織的「飛虎隊」進駐了昆明,HAWK III換成了性能較佳的P-40,又被張以磬瞧見了一次激烈纏鬥:二十七架日本零式飛機,以四架做為掩護空襲昆明,「飛虎隊」以三架一組共十二架P-40攔截零式機,在空中纏鬥多時,最終零式轟炸機抵不過P-40驅逐機,被打落多架,只有一架飛回越南河內基地,從此到抗戰勝利,日軍沒有再來過,「那個日本飛機打下來以後,飛行員不跳傘的」,膽子大的張以磬,親眼目睹整個經過,也對日本飛行員不畏死亡的精神留下深刻印象。
抗戰勝利後,張以磬繼續留在昆明讀中法中學,1948年,從昆明調派廣州的父親見「徐蚌會戰」打得慘烈,希望家人能趕快撤退,母親便帶著張以磬和弟弟妹妹抵達廣州與父親會合,剛抵達廣州,上海和南京就相繼失守,父親此時又接到命令撤往海南。
「廣州沒有碼頭,船就停在河中央,我們是小船坐過去大船的」,張以磬深刻記得撤退的情景,他說,住在昆明的一群人沒見過海,大家早飯吃飽飽就上甲板看海,沒兩下全吐了出來,「所以後來考空軍,不考海軍了」,張以磬笑說,就是當時暈船嚇到了,之後怎樣也不敢投考海軍,最後跟隨了父親腳步,投考了空軍學校,並於畢業之後報考民航局,最後於高雄航空站退休。
張以磬父親軍中證件
台南危樓打地鋪 一萬元換吃一碗米粉湯
就在張以磬一家人待在海口半年的時間,共產黨在北京宣布成立了「中華人民共和國」;眼看整個大陸就要淪陷了,空軍最後只好下令,願意回家的,可以解除軍人身分,只要飛機飛得到的地方就把人送回家;當時張以磬父親想投靠重慶的親戚,沒想到公文批下來,重慶也沒了,一家子只好繼續往外退到了台灣。
飛機一到台南機場,一輛大卡車就把大家拖到現在的中正路、南門路口的空軍供應司令部旁的空房子,日本雖然炸壞了二樓,一樓還能棲身,大家便在那裏打地鋪;大夥剛下飛機,肚子都餓了,張以磐便和幾個小夥子晃到中正路的世界戲院旁,看到許多人拿著袁大頭晃啊晃的,張以磬就拿了一圓跑去換了厚厚一疊老台幣回來,「一張就是一萬塊錢,吃一碗米粉湯,滿好吃的」,張以磬現在回想起來,仍會泛起滿足的笑容。
最難忘的心中美地 「春城」昆明
因為戰爭和父親的職涯,張以磬從小習慣了漂泊和遷徙,學會了隨遇而安,也因而學會了各地方言,雖然最終定居在台南,也還記得來到寶島第一碗米粉湯的味道,但他永遠忘不掉的,是那個最愛的雲南小吃,豌豆粉。
那是一碗,不管家裡有錢沒錢,安定漂泊,在昆明隨處可得的美食;也是一碗盛載著他童年時期,喜怒哀樂的家鄉味。
「我是昆明人」,張以磬隨口用雲南話表達了他對昆明的喜愛;祖籍湖南長沙的張以磬,把年幼時期的回憶給了昆明,對他來說,「春城」才是他這個異鄉遊子認定的故鄉,他一生最值得回味的地
張以磬家中隨處可見飛機模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