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美味麵食,傳承父子親情
家族遷臺路線:上海→舟山群島→臺灣基隆→桃園楊梅
身為衛生連連長的葛景華,隨著劉玉章將軍率領的五十二軍,在1949年來到臺灣這個蕞爾小島,酷熱、颱風、多地震,原本他對於福爾摩沙並沒有特別美好的印象,直到結識客家姑娘李英狡,對這片土地,葛景華開始有了篤定踏實的情感。
傳承家中好味道的葛傳富
踏上陌生土地 家鄉歲月成過往
1962出生的葛傳富,是五個手足中的么兒,在鄉下純樸民風中長大的孩子並沒有太多的煩惱,但是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似乎瞬間即逝,十歲時,父親離世,母親以無比堅韌的精神將孩子帶大,葛傳富爬梳父親的過往,為我們娓娓道出關於父親的故事。
「1949年初到臺灣,不但酷暑難耐,七到九月的颱風季,以及不定期的地牛翻身,都讓我父親難以適應」,葛傳富告訴我們,因為軍中弟兄們各個都是少小離家,隻身在外,彼此建立了有如換帖兄弟般的情誼,但是大家對於「家」仍有無限的嚮往,都希望擁有自己的家庭,但是葛景華過往在大陸已經訂了親,隨著「反攻大陸」無望,自己的命運也被迫由國家決定。
融入地方小鎮 願做外省女婿
往後幾年葛景華隨著部隊駐防各地,期間也曾經遠赴澎湖,1955年,部隊落腳於桃園楊梅鄉,在早年,部隊往往會協助駐紮地附近居民收割或舉辦義診,有一回到新屋鄉石橋附近義診,在這個以客家人與閩南人為主的小村鎮,葛景華在因緣際會之下認識了客家姑娘李英狡。
葛景華畢業於大陸醫學學校,也曾經擔任過東北撫順醫院的院長以及撫順市衛生股的股長,醫術精湛不在話下,「當時是因為小阿姨的手指被細菌感染,病情每況愈下,我父親不但悉心治療,並且幫助她轉診到臺北的臺大醫院,後來的丈母娘即我的外婆,看到這位外省人,不但視病猶親,而且人品非常敦厚,於是主動將自己的女兒介紹給我父親,相識沒多久,兩人就論及婚嫁」。
當初撤退來臺,軍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,即在大陸已有婚姻關係者,若在臺結婚,則以記大過將所謂的「重婚」免責,也可以確保在臺婚姻的有效性,但是被記大過後的葛景華,深感日後的升遷必有影響,因此決定提早退伍。葛景華以微薄的退休金,買了一塊地,蓋了棟房子,開設了「華生醫院」,攜家帶眷過著懸壺濟世的生活。
醫院靠近海邊的鄉下,當時大家的生活都很艱困,往往附近居民們會以稻穀等作物來抵醫藥費,葛傳富笑說:「我小時候最喜歡看帳簿,譬如說某某人欠多少錢,後來拿了一斤豬肉來抵債,還有人在農忙之後,直接將稻穀搬到我們家來清償賒帳」,純樸小鎮的居民總是將家裡最值錢的東西拿來清償醫藥費,不是農作物就是雞鴨肉,葛景華和妻子因為這些溫暖的人情感動不已,而也因為如此,父親賺得不多,但是不愁吃的,五個孩子各個都可以叫做「葛胖」!
在那個年代,外省人往往被視為威權的象徵,但是葛景華身為小村莊中唯一的外省人,不但與鄰里毫無隔閡,甚至被視為意見領袖,除了是一位良醫之外,他非常認真地學習閩南語及客家話,而且常常以香氣撲鼻的手工包子饅頭分享給鄰近的孩子,但也因為時常不分晝夜、親至榻邊的往診,不幸於一次中風之後,在五十三歲時撒手人寰。
為母則強 一人肩挑養兒育女重擔
「父親去世時,我的母親才三十六歲,因此有許多親友都來勸說母親改嫁,但是她展現為母則強的一面,毅然決然要自己帶大五個孩子」。葛傳富表示,在那個醫事法並不明確的年代,母親承接了父親的診所,時常配一些簡單的藥品給鄰人,勉強維持生活,另一方面則靠著娘家的接濟以及家扶中心的資助才得以度日。
葛傳富無限感概地說:「大姊高中畢業即開始工作來幫忙家計,接著二姊初中畢業也步入職場,大哥二哥相繼就讀軍校,家中的經濟狀況亦逐漸好轉」,但是最不捨的就是母親無怨無尤地拉拔五個孩子長大,犧牲了青春,卻將歲月留給自己。
葛傳富寫下用典藏歷史記憶,用味道傳承記憶。
用味道傳承記憶 人生甘味自有不同
當年父親以仁心仁術打破省籍藩籬,也追尋到自己的幸福,而多年後的葛傳富,也因父親留下的嗅覺記憶,讓他找到退休後創業的動力,「父親走得早,但是小時候,他手做紮實的饅頭以及焦香蔥油餅的撲鼻香氣,一直縈繞在我心裡、停駐在我的舌尖上,因此讓我培養了烘焙的第二專長」。在1949那個撤退來臺的困頓年代,父母親仍以最無私的愛撫育了五個孩子,而葛傳富對父親的懷念,就是讓好味道能夠繼續傳承下去。
-------採訪後記
完成採訪後,葛傳富表示,非常感謝採訪團隊的用心,因為父親在他年少時即離世,對於父親的過往不甚瞭解,加上父親來臺前在大陸已有婚約,為避免觸及母親的心結,手足之間也並不多談,更遑論返鄉探親。這一次,為了受訪,他整理出父親的資料,並且爬梳有關父親的點點滴滴,甚至也與兄姊們談及返鄉探親的計畫,這一切,都因為這個點(訪問),牽出了一條線(父親的過往到自己這一代),很感謝大家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