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場上的無名恩人

06月 03, 2019 人物故事:卜功治

遷臺路線:廣西→成都→湖南→河南→金門→台灣

 

卜功治參與多場大小戰役,歷經多次生死交關,最危急的一次莫過於徐蚌會戰;卜功治:「槍彈從前面打過來,四面八方被包圍了,我的背上中槍,中槍後就被抓起來關到俘虜營了。」當時正值嚴冬,卜功治鮮血直流,沒有軍醫醫治,全身上下只剩一件沾滿血的軍大衣,日夜煎熬。一天夜裡,住河南的小兵看見卜功治的慘狀,偷偷送來一條小棉被好讓他捱過惡夜,卜功治把大衣從腳套到肚子,棉被蓋上身取暖,至今想起小兵的雪中送炭仍懷著感激,想尋找這位沒有留下姓名的恩人。

 

 

卜功治,1915年生於廣西博白縣。民初廣西治安惡劣土匪猖獗,匪類四處掠殺百姓,卜治功的祖父母、父親因而死於非命,劫難後卜功治與哥哥、弟弟四散,各自找出路,卜功治當時才七歲,只能寄人籬下,幫別人放牛維生:「小時候很苦,哥哥才十一歲,我才七歲多,那時候去放牛,工作包三餐但沒有工錢,一年才給你做一套衣服。」卜治功就這樣刻苦過日,三餐能夠溫飽已滿足。

 

北伐結束,黃埔第五期畢業的親叔叔回廣西老家,看到10歲的卜功治在放牛,遂將其帶到部隊所在地附近的柳州中學就讀。1938年(民27)卜功治初中畢業,當時一家3丁抽一口當兵,卜功治志願到高失事率的空軍士校:「反正在家也吃不飽呀,我也不怕死!」即便下定必死決心加入空軍,然而命運多舛,卜功治到成都進行飛行訓練,半年即淘汰,在成都無家可歸、無路可去、無飯可吃。

 

知道卜功治無依無靠,長官特准他以同等學力考黃埔軍校,進入黃埔16期第1總隊,當時黃埔軍校需要高中學歷才能報考,有了長官特准,卜功治更加努力考上,進入軍隊後,他自知學歷不高,只有加強軍事動作才能追上同學,卜功治的奮鬥精神與扎實訓練,讓他受到軍隊重用,成為胡璉將軍部屬,擔任戰力強韌的11師連長。

 

卜功治此後參與多場大小戰役,抗日石牌保衛戰、湖南常德會戰、湘西會戰等多場戰役,更獲頒干城獎章,在多場戰役累積的經驗下,卜功治深諳日軍與共軍的習性,即使訪問當時已過百歲,他仍詳細的分析兩軍作戰的差別:「共軍大部分利用晚上夜襲,因為他們沒有火力,是用人海戰術集結後把敵方包圍再攻打;日軍火力強大,他們有大炮、空軍,我們沒有,所以很吃虧。」即便火力懸殊,卜治功仍英勇驍戰,一次路上遇到日軍,拿起輕機槍就當衝鋒槍掃射了,把日軍打退,還獲頒獎章。

 

卜功治槍傷疤痕

 

作戰過程中,卜功治歷經多次生死交關,最危急的一次莫過於徐蚌會戰,卜功治:「槍彈從前面打過來,四面八方被包圍了,我的背上中槍,中槍後就被抓起來關到俘虜營了。」卜功治在淮海(徐蚌)戰役中,原先是18軍33老虎團作戰官,後臨危授命調至31團當營長,當時國共雙方激戰,根據33團營長廖明哲回憶錄,在雙堆集南大門大王莊五進五出血戰,最後連廚師挑夫馬夫全上,只有12個人突圍;激戰3週後,戰敗部隊四散,卜功治身受重傷被俘虜,被共軍關在河南鹿邑的收容所。

 

當時正值嚴冬,卜功治鮮血直流,沒有軍醫醫治,全身上下只剩一件沾滿血的軍大衣,日夜煎熬。共軍將俘虜來的小兵都釋放,只留下上級軍官,一天夜裡,住河南的小兵看見卜功治的慘狀,夜裡偷偷送來一條小棉被好讓他捱過惡夜,卜功治把大衣從腳套到肚子,棉被蓋上身取暖。幸運的是或許身子還年輕,傷口的血自然乾掉沒發炎,也逐漸癒合。至今想起小兵的雪中送炭仍懷著感激,想尋找這位沒有留下姓名的恩人。

 

卜功治於金門戰役立功,受頒寶鼎勳章與證書。

 

被俘虜的卜功治跟著共軍部隊移動,直到共軍越過長江打下南京後,就釋放戰俘,卜功治拿著共軍發的二十塊中州票,沿路乞討要飯,走了一個多月到了江西,到江西後找到高魁元上將,高魁元遂讓卜功治官復原職。卜治功跟著國軍到廣東汕頭搭美國郵輪,由於汕頭沒有碼頭,因此郵輪是停在海中間,由船夫划小船來回接駁,在海中間上船,航行七天六夜才到金門。到金門後不久爆發古寧頭戰役,卜功治在此戰役突破共軍的圍攻,雖然不幸犧牲一個排長,但是守住了整個陣地,因此胡璉將他調到三十三團,升為作戰官甚至與他合照獎勵,卜治功在老虎團當副營長又當作戰官有功,得到寶鼎勳章,他一生跟隨胡璉老長官,直至今日仍與其後代關係緊密,時常聯繫敘舊。

 

卜功治全家福。

 

他之後調回臺灣,與在金門結婚的太太和孩子一家住在桃園四維新村,軍旅生活直到民國57年中校退伍。退伍後,卜功治找不到好的工作,當上割草工,心情難以調適,認為自己由一個德高望重的軍官,淪為工友,因此心情鬱悶,鬱悶時就到村裡打麻將,鮮少關心家務事也沒有太多心思在孩子身上,妻子對於卜功治退休後多在村裡打麻將,頗有怨言。

 

全家人於卜氏宗祠前合影。

 

1987年開始,卜功治回去大陸探親,總共回去9次。現在年過百歲,兒孫孝順,生活規律簡樸,起居作息正常,也由於豐厚宛如近代史的抗戰經歷,開始有很多單位、學生來訪問他,家人也很歡迎,除了為歷史留下紀錄外,也希望讓卜功治常動腦、常跟人交談,讓身體更健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