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在「空軍第一關」

03月 19, 2021 人物故事:廖胡遠鳳

文|張昱珍

遷臺路線: 四川銅梁南京岡山東港→臺

1939年(民28)四川重慶的銅梁舊市壩機場因為設立空軍入伍總隊,需要租用民家做為營地,胡家大院便被徵收做為訓練基地,廖胡遠鳳也因而有機會和當時擔任訓練官的先生廖世祐相識相戀;兩年後愛的結晶出生,但也因為時局動盪,只能撤退台灣;來到陌生土地,廖胡遠鳳有許多不適應,因而有所怨言,廖世祐對妻子卻只有百般寵溺和容忍;直至八年前廖世祐因摔倒過世,廖胡遠鳳才發現,自己心裡是多麼深愛這結髮一輩子的男人…

 

廖胡遠鳳展示先生的黃埔紀念刀

廖世祐與廖胡遠鳳 相識相戀於「空軍第一關」

採訪當天,廖胡遠鳳早早就坐在客廳等著,吃了早餐、整理了妝容,把刻著先生廖世祐名字的第十八期黃埔紀念刀,用保護套套好放在桌上…

1939年(民28)中日戰爭全面爆發,政府在重慶銅梁徵用了民宅做為空軍入伍生總隊的訓練基地,當年營區大門兩側刻著斗大標題,「民族復興路,空軍第一關」,因此這裡也有了「空軍第一關」之稱;當年的胡家大院也被徵收,總隊部就設在胡氏宗祠,幾塊田地被夷平做為訓練場地;廖胡遠鳳當時只有十歲,還不到憂國憂民的年紀,只知道家族大院來來去去都是軍人,直到1946年(民35)二十三歲的廖世祐被調派來到訓練基地。

「我父親是區隊長,專門訓練空軍入伍生的生活起居跟禮節。」廖世祐的么子廖大武解釋,對日抗戰時期,空軍官校設在昆明,飛行員的訓練都在那裡,銅梁則是地勤人員和飛行員最初入伍訓練的地方,當時因為陸軍的紀律比較嚴謹,因此剛從黃埔軍校畢業的父親就被調派到銅梁,訓練空軍入伍生的禮儀,像是前行政院長唐飛,跟前國防管理學院院長果芸,都曾是廖世佑的學生。練都在那裡,銅梁則是地勤人員入伍的地方,當時因為陸軍的紀律比較嚴謹,因此剛從黃埔軍校畢業的父親就被調派到銅梁,訓練空軍入伍生的禮儀。

那一年,廖胡遠鳳十五歲,對愛情還懵懵懂懂,便有人介紹她與廖世祐認識,廖胡遠鳳看著自己身邊有姊妹嫁給軍人還不錯,也就答應交往了,「也沒什麼浪漫的事啦」,廖胡遠鳳回憶起那個遙遠保守的年代,羞赧的笑著說,軍事基地哪能進得去,倆人只能在訓練課程結束後找空檔約會,也還好近水樓台,倆人相處時間不算太少,廖胡遠鳳高中畢業後,也就順理成章與廖世祐結婚生子了。

廖胡遠鳳先生 廖世祐

大家閨秀來台  諸多不適應

「我們在大陸沒分開過,在臺灣才有分離的時間」,1948年底(民37),國共內戰情勢越來越猛烈,廖世祐得隨著軍隊帶著妻子和還在襁褓中的大兒子撤退台灣;台灣的環境不像在銅梁,訓練基地就在胡家大院裡,生活工作都緊捱著,廖世祐開始過著軍隊、家裡兩點一線的生活,變得比較不常在家。

「第一次看到那些女生臉黑黑的,包很緊,很好奇她們在做什麼。」廖胡遠鳳清楚記得對台灣的第一印象,是路邊下田耕作的婦女,烈日下曬得黑亮的肌膚,辛勤工作的神情,都是她在陰雨潮濕的重慶從未見過的景象,「在台灣過年還可以穿短袖」,對廖胡遠鳳來說,異鄉的一切,很新奇、很陌生、也很難適應,像廖胡遠鳳在四川很少吃魚,來到臺灣也入境隨俗改變飲食習慣,種種的隔閡,讓廖胡遠鳳難免有怨言,但溫柔的廖世祐總是不計較,心裡清楚,這是大時代的無奈,只能讓著點。

廖世祐夫妻鶼鰈情深

 

心中的那份虧欠

「爸爸對媽媽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。」廖大武笑說,要他舉例父母相處的甜蜜點滴,還真的難;大喇喇的媽媽很少有溫柔的樣子,是家裡發號施令的人,父親則是執行者,總是使命必達。廖大武回憶,要說父親真的違背過母親的心意,大概就是開放探親的頭幾年,父親因為顧忌自己曾是軍人的身分,又加上撤退當年,原本廖胡遠鳳的弟弟也想跟著廖世祐遷來台灣,廖世祐卻以家鄉還有岳母、小姨子要照顧為由,勸退小舅子留在大陸,心裡難免愧疚,因而未跟著太太返鄉探親;「後來小舅舅過世,母親還因此怪罪父親。」廖大武說,媽媽廖胡遠鳳心裡始終認為,如果當年小舅舅也可以跟著來到台灣,也許就能在比較優渥的環境安享天年。

而堅毅內斂的廖世祐,雖然滿肚子委屈,但也無可奈何,能做的只是讓太太的思鄉情緒,隨著小舅子的過世,盡量宣洩。

 

胡家大院的「空軍第一關」 串起廖胡遠鳳的一世情緣

直到八年前的某個下午,九十三歲的廖世祐在客廳休息時,起身突然跌倒,癱軟在地,巨大的聲響吵醒了正在看電視打瞌睡的廖胡遠鳳,因為傷口不大,廖世祐便安慰太太只是小傷,沒緊急送醫,沒想到晚上卻因為腦栓塞變嚴重,廖世祐再也沒醒來…

「他是特別好的人」,廖胡遠鳳放軟了語氣說道,因為採訪,她特別拿了紀念刀出來,睹物思人,彷彿先生還在身邊陪著她。

「我很想他」,原本心情還很平靜的廖胡遠鳳,終究還是眼淚潰了堤–原來那份愛始終藏在心中,並未走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