賣報求生的人格養成記

01月 22, 2021 人物故事:高冠次

遷台路線 北京吉林北京天津上海基隆新竹台南

1948年,年僅14歲的高冠次,因母親病逝,與哥哥倆人形同孤兒在北京街頭賣報求生,後來在父親友人幫助下,才取得船票來到台灣,與已另組家庭的父親團聚,當時還是窮學生的高冠次知道,自己沒有祖業可以依靠,要出頭只能認真讀書,考取師範學校;他在任教的第一所小學,大潭國小,自畫了一幅蔣介石畫像貼在校門口,砥礪自己當上校長以教育為志業,從此任教41年退休;高冠次回憶,他之所以性格獨立堅強,都是那段北京街頭求生所賦予的能量。

 

 

母親拖著病體千里依親 只盼兄弟倆獲妥善照料

1946年的冬天,高冠次的母親帶著兄弟倆,一路從北京坐火車到天津搭船,再轉往瀋陽,千里迢迢到達父親駐點的吉林,當時年僅12歲的高冠次並不知道,母親已經病重,之所以堅持舟車勞頓去到戰地,就是為了要把心頭肉交到孩子父親手上,儘管知道父親已另組家庭,母親也希望父親能善待兄弟倆;無奈,艱辛的旅程並沒換得應有的期待,孱弱的母親沒能親手把孩子交給父親,只見著前來接待的部屬。久病的母親不堪長期勞累,幾個月後便撒手人寰,最後病故吉林。

 

舉目無親 北京城腳下賣報紙求生

接下來的日子,烽火連天,國軍不敵共軍,一路從東北節節敗退,高冠次兄弟倆也跟著一路逃回北京;不是正規國民黨軍的父親,因為僅有因戰爭前來幫忙的補充兵身分,在國民黨節節敗退,銀彈不足的情況被國民黨解編釋出,因而身無分文,無力帶著倆孩子逃難,父親只好自己先行來台依親;高冠次與大一歲的哥哥後來才被安排住到已來台灣的姑姑家舊宅院,高冠次回想兄弟被父親拋下,未來台之前的一段流浪生活,當時兄弟倆在北京無依無靠,身上唯一值錢的,是友人送的一把萬用小刀,腦筋動得快的高冠次,把刀子典當換得十塊錢做為本錢,去買了幾份報紙,就在北京街頭做起生意。

「那種生活很難想像」,於今回想高冠次仍有無限感慨,當年他只有13歲,每天得從北京東門的師範學院,走到西門的王府井大街賣報紙,路人見他還是個孩子,幾乎都願意買單,報紙很快賣完,但也因為年紀小,常被地頭蛇欺負,個性溫和的高冠次也不懂街頭生存之道,只要有人搶地盤,他便抓著報紙跑,邊跑邊賣。喜歡唱歌的高冠次,如果心裡覺得委屈,便高歌幾曲為自己加油打氣,然後再把掙得的幾分錢拿去買麵吃。個性比他更文靜的哥哥,起初不敢上街拋頭露臉,但生活實在過不下去,「我跟他講,不要怕,你不這樣就沒有飯吃了」,高冠次這樣告訴哥哥,幾次下來,哥哥終於被說服,也一起上街賣報紙,只求當日溫飽。

戰亂之下,兄弟倆對當下的生活沒有多餘想法,對未來更是不敢奢望,唯一企盼,就是來到傳說中的台灣,與父親團聚。

 

年輕時期的高冠次

 

賣報為生 養出獨立堅毅性格

就這樣在北京街頭生存了幾個月,父親一位摯友,經營船公司,父親摯友實在不忍見兄弟倆漂泊,便帶著兄弟倆前往天津搭船抵達上海,打了兩張船票讓他們來台依親。

「我跟我哥哥命好,沒有趕上那一水船」,37年底,14歲的高冠次搭著太平輪來到了台灣,抵達沒多久,便聽聞下一班太平輪沉沒的消息,直喊著自己幸運。

來到台灣的兄弟倆,循著地址找到了住在新竹的父親,心裡寬慰不少,但父親畢竟另有家庭,對兄弟倆無法多加照顧,高冠次便待在新竹省立習藝所裡,邊讀書邊等待領取身分證,同時也在心裡埋下志願—他知道這一生因為戰亂已經浪費太多時間,再加上沒有祖業可以依靠,要出頭,只能靠自己努力—因此,他立志要考取新竹師範學校當老師,希望以教育做為此生努力的目標與志業。

如願考上師範學校的高冠次畢業後,被派任至台南偏遠的大潭國小擔任教職,當時他便自畫了一幅蔣介石的油畫像貼在校門口,砥礪自己能通過層層的考試當上校長。他說「我跟我太太結婚,我就說,將來我不會只是小學老師,我一定做校長」

「對我的影響太大了」,現年87歲的高冠次,回想起過去那段賣報時光,仍激動哽咽,那短短幾個月的街頭生存之道,讓他奠定了遇困難不服輸的堅毅性格,也激發出教育職涯中的燦爛果實,成了台南多間偏遠小學的創校人。

 

高冠次與自畫的蔣公畫像

 

高冠次與學生們

 

母親短暫30幾年生命  展現剛強意志力

「像我母親這樣為子女拼命,天下找不到,再也找不到…」,談起母親,高冠次同樣激動,即使母親僅陪伴12年,遙想當年母親靠著縫紉維生努力養活兄弟倆,更強忍著病痛,不遠千里把他與哥哥送至父親身邊的恩情,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,「她的孩子沒有一個走了,都還活著」,高冠次堅信,一定是因為母親的毅力與寬容,他和哥哥才得以生存至今。

即使已經垂垂老矣的年紀,高冠次依然精神飽滿,耳聰目明,他會持續為自己,也為母親保持健康,接續母親那堅韌剛強的生命力。

 

光榮退休的高冠次